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是什么节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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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说法,“夜市”也叫“鬼市”。心里话,都是鬼话。因为白天我们不这么说话。
魔都夜市
张怡微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约的是什么?会?还是饭? “吃”作为一种自然而然的生理需要,慢慢发展成为一种社交,一种约定俗成的举止风貌与文化传统,其中彬彬有礼的投射,基本都是以正餐作为参照对象的。而我们对于夜晚的憧憬,除了丰盛的晚餐,可能就是晚餐后的夜宵了。
据说,中国食物中并没有和西方饮食相照应的餐后“甜点”,而我们在享用完一场正式的圆桌盛宴、或烛光晚餐之后,真正会想要去的续摊之处,可能才是卸下西装与心房的灵魂皈依之所。那些觉得饱食之后摄入甜食有碍健康的人,转而就不假思索投奔小龙虾夜宵的人总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他们同时也发出信号,宴会本身十分美好,但投入正经宴会之外的热情显然更为迫切。
有个问题我以前常常很困惑,那些看起来在饭局上已经喝得酣畅淋漓的人,为什么要先结账去下一站继续喝……而那些明明在拥有净洁餐巾与温暖厕所的环境下已经吃饱的人,为什么还能兴致勃勃赶赴下一餐连靠背椅子都没有的街边夜宵摊位。
记得有个外国友人对中国夜市的评价是“地狱之景”,很有意思,对有些“外”人而言,夜市悬挂的鸡心、鸡脚、鸭头、猪血、海洋动物躯干,并不能令人直接联想到美和愉悦,死亡的联想却栩栩如生。至少有一些对此类场景并不热望的人,通过这些夜间美食,看到的是杀戮、是血淋淋的心脏从躯体里掏出来、插在了竹签上。
很难否认的是,我们在吃下这些动物身体零部件的时候,并不是不知道它的砍杀、生产过程,而只是尽力不去想它。不去想弹跳着掉落的器官、截肢的疼痛、编结内脏的器械、成堆的镶嵌着肉渣的骨头……这不会是我们愿意直面、自省的心灵景观。而“怎么可以吃兔兔,兔兔那么可爱”则作为被嘲讽的女性撒娇得以被定性。
它背后有许多问题难以被厘清,比方不可爱的动物就应当日常化集体赴死吗?又比方……经人类学家检阅,在有些地方,食人者完全都是女人,因为男人几乎吃掉了所有动物的肉,没有给女人留下任何蛋白质(《饮食行为学》)。玛格丽特·维萨在她的《饮食行为学》一书中提到,“在我们头脑中某个隐秘的地方,在我们小心翼翼地恪守着平常观念与看法之外,或许还隐藏着一个同类相食的念头——人类有可能变成食物,并且互相吃掉对方。当某个生命体试图吃掉另一个生命体时,暴力就成为一种必要手段。……暴力是能吃到食物的先决条件;而餐桌礼仪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抑制暴力。”
正因如此,精致的湿软小碟、清澈的油滴淋撒过的小小块动植物、繁复的可供饮食专家制作一期手作专题的夹层中有夹层的食物创意……都以色、香、味的品格掩饰着食客伪装良好的深邃内心。但更重要的是,越是昂贵、精致的食物,对于不必要的暴力联想的区隔就越唯美。因为日常饮食中,充满了人类暴力的作用,这不至于是羞耻的,但它也不是台面上的社会期待,不写入赞美诗。夜市饮食则是将这一部分委婉的遮掩彻底解放了出来,放飞自我。一个最直接的道理是,撸串生产亲密,这个神秘的友情孵化器就像沙漠中的阿拉伯人如果曾经和一个男人一起吃过盐,那么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就不会成为敌人。
据说夜市的起源,来自唐宋市坊制度的建立(也有说法是萌芽于汉代),这首先是一个男性空间,其次又联结着民居与商业区。我家附近的“昌里路”就是著名的上海夜市。不只是小吃摊,卖什么的都有,从睡衣睡裤到武侠旧书,从手机壳到羊绒衫。这些摊贩包裹着百货商场,小吃摊又包裹着打烊的中型饭店。愈夜愈欢乐。十多年来,它与周边居民的矛盾也如浪奔浪流,整顿后扶持,扶持后又整顿,岁岁年年。
夜市不像大学周围的黑暗料理,在黄鱼车上做道场,看到执法就跑,锅里还有没炒完的饭。“夜市”是相对稳定的商业空间,半熟不熟的人可以一起吃“老吉士”,但只有情投意合的朋友,才会一起来十串掌中宝又十串鸡皮。夜市丰富了原本没有夜宵习惯的上海人的夜间饮食生活,事实上,社会文明礼仪的标准越高,吃文化的发展就会越昌盛。
例如,夜市里无法相亲。在一个地上都是餐具薄膜和单根竹筷的环境下,无法询问一个第一次见面、精心打扮的伴侣候选人,“你业余时间都干些什么?”、“啊我喜欢门德尔松。”夜市展示城市人真正的爱好,喝酒吃肉和说别人坏话,在这种掏心掏肺的氛围中,吃什么仿佛是不重要的(真实的情况是一定会越吃越多),“让身体与精神沉静下来”才不是相聚的诉求。
大排档是现代礼仪的一种倒退,它欢迎咂嘴、抽烟、窃窃私语和在背地里开别人玩笑。它达成不了什么阴谋,但却可以明目张胆表现出对老板和女性的轻蔑,而不必再言不由衷地传达对二者的尊敬。这是男性空间的渊源作祟,大排档饮食解放餐桌礼仪的背后,是释放暴力的本质:干掉老板与女人靠边站(好看的才可以留下)。
我们听得很多的“礼教吃人”,人也在挖空心思“吃”礼教。这是很有趣的反驳,时间总在“黄昏后”,地点是街边,筷子戳破餐具套装,发出“波”的一声,一个新的幽暗次元被打开了:“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叶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数不着,仔细看了半夜……”(《狂人日记》)
有一说法,“夜市”也叫“鬼市”。心里话,都是鬼话。因为白天我们不这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