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愿你有沉醉的酒 也记得回家的心路
作者:赵雅娇
饭菜的香味包裹在水汽里,氤氲的水汽升腾到灯笼上,暖红的灯笼映衬着一家人的笑脸。除夕夜,一切都是这样刚刚好。
爸妈忙得不亦乐乎,根本顾不上我,全然忘记了几天前因为我不能回家而偷偷掉眼泪的事。
那是我的小小伎俩。腊月里视频,我跟他们说,单位要值班,我不能回家过年了。原本兴高采烈给我展示他们新买的对联、新挂的中国结和新摆的杜鹃花的爸妈,忽然就不说话了。嗯嗯啊啊了一阵,他们像自我安慰一样地对我说:对,工作要紧,是该你们新人值班。值吧,值吧。
其实,我早已第一时间订好了车票,买齐了年货,搞定了所有工作。当我把大包小包终于都搬上楼,敲开家门的时候,爸妈愣了。五秒后,他们把我拖进了家,嘭地一声关上门,像小时候一样开始教育:“你知不知道这样大半夜跑回来没人接多危险?”“你的床我都没给你铺好!”“你饿了也没的吃!”而我驮回来的大包小包,还都堆在门外。
有天无意间打开爸爸的手机,他之前搜的歌响起来:“想儿时一封家书,千里写叮嘱;盼儿归一袋闷烟,满天数星斗……”我的眼泪,扑簌簌地就落下来了。
我知道,我回来了,就比什么都重要。
看过一个视频,在回家的候车厅里,一位农民工兄弟向记者展示他新买的高尔夫球杆,说:“拿回去给我娃,老家的草地可大了。”然后挥舞着球杆,憨憨地笑了。
看完,心里的滋味说不出。对亲人的爱,大概就是这样。无论自己有多辛苦备尝,只想把最好的留给他们,不管那看起来是否有些笨拙和不合时宜。
朋友元元回家前拉着我逛商场,一向不舍得花钱的她却直奔着高价柜台而去。“给父母买,再给自己挑一件。”她说,村里串门的习俗仍浓,她是村子里唯一的高材生。每到过年,她爸爸就喜欢和她一起出门,亲友们看到她都会称赞不绝。那种满足让爸爸常年弓着的背自然地就挺了起来。她一年也回不了几天家,而有这一天,爸爸的腰板就能直一年。
也为了这一天,她平日里用尽全力打拼。天资并不出众的她,别人做一遍,她就做两遍;不能出差,她就在办公室跟所有能拿到的资料死磕,硬生生画出一份比出差的同事还准确的图纸。但这些辛苦,她不会让父母知道。
同样是独自在外打拼的我,对她的这份良苦用心,怎么会不懂得?常有朋友感慨我跟爸妈关系好,连我暗恋谁,爸妈都知道。可我不会让他们知道,出租屋的下水道堵了,我跪在积水里用手一点点疏通;为了一篇稿子,我通宵一整夜,饿得发慌又想吐;得了肺炎,半夜咳到昏天黑地。报喜不报忧,想让他们跟着我光鲜,剩下的辛苦我自己扛着就好。
那天正忙着工作,妈妈发来一张照片。阳光洒满阳台,爸爸在阳光里浇花。妈妈接着发来一句:“你在北京好,我们在这里也好,有种安居乐业的幸福感。”原本紧绷的心瞬间就柔软了,像埋进一整块的棉花糖里。为了这种幸福,再多的辛苦,全都值得。
所有在外的儿女都像远飞的风筝,因为知道有一根线在身后轻轻地牵着,所以飞得再高再远都不会害怕。
我知道,有爸妈的牵挂,就有坚持的力量。
小叔今年回家最晚。年夜饭前进门,上一秒还在手机上关注着伦敦的股市动向。领带一解,围裙一系,红烧鱼是他的拿手好菜。卸掉一整年的奔波忙碌,此刻,我们不是Linda与王总,只是翠萍和二毛。
桌上的水仙好像还是去年那盆,年夜饭的味道也是旧时相识,让我恍惚以为日子循环往复,我亦从未改变。可事实是,我早已过了能滚在爸妈怀里撒娇的年龄,不知不觉,已离家8年。
每年的元旦与春节,给了我们两次机会,跟时间做一个像样的告别。
元旦的跨年狂欢倒数中,我们鼓起勇气,喊出心底的愿望,抛向霓虹灯中的异乡上空。儿须成名酒须醉,我们以忘我的姿态告诉全世界,我想,我要,我能。鲜衣怒马少年。
除夕之夜的围炉夜话里,我们停下匆忙的脚步,在至爱的人身边,细细品咂一年来的点点滴滴,重新找回那个可能已经走得太远的自我,在休憩中酝酿再度出发的力量。故园天涯归人。
对家的绵长眷恋是真的,而那种对淋漓人生的渴望也是真的。为梦想全心投入的时刻,如饮醇酒般酣畅。疲惫松弛时,回家,就是对打拼一年的自己最好的犒赏。
再次踏上征程的时候,能听到身体里每个细胞怦怦跃动的声响。那是家给我们注入的新鲜元气,也是新年真正到来时蓬勃而出的勇气与期待。
亲爱的每一个你,我们即将一起迎来新的一年。今夜,愿你有沉醉的酒,也记得回家的路。